天空还是没有一丝下雨的迹象。太阳就像喝醉了酒,红彤彤地挂在空中。夏末的天空蔚蓝,分外的高远,朵朵的白云仿佛群群的白羊徜徉在其中。我不禁怀疑起老周的气象预测来。老鹤仍在不停地提竿,一尾尾的鲫鱼被连续地飞上来,好像一颗颗流星,划破燥热的夏空。
踩着河边嶙峋的山路,我向大本营走去。远远的便看见老周举着海竿,右手在不停地摇。莫非海竿也上鱼了?我加紧了步伐,等我跑到近前,老周也把鱼摇上了岸:一尾400克左右的大鲫鱼正在地上绝望地瞪着眼睛,大口地喘着粗气,鱼鳞仿若镀上了黄金。春生看着两把海竿,鱼线固定在船上,老任则在用力地划着船,看样子是在送线。“发窝了,居然这么快!全是鲫鱼。把手竿放下吧,这边忙不过来。”
海竿的上鱼频率确实很高。线还没有送到位,就有鱼咬钩。竿梢只是点点头,便伸直,鱼在回线,摇上来,还是鲫鱼,个头却比手竿大得多。今天榛子岭水库的鲫鱼真是疯了,如此咬法弄得大家手忙脚乱。
我和春生开始给大家的帐篷挖排水沟。其实支帐篷很讲究技巧,也是出来野营很重要的一环。多年的经验告诉我们,帐篷搭建的好坏,将直接影响到睡眠的质量,也影响到钓鱼时的体力和情绪。搭帐篷首先要平整好场地,不要怕费劲,千万不能马虎了事。否则晚上睡觉时身下凸凹不平,或者人倒在斜坡上,遭罪的都将是你自己。平整完场地,我们的做法是割草,半人高的野草割下来,厚厚的铺在地上。这样做有两个好处:一是睡觉时松软,有倒在家里床上的感觉。二是下大雨时雨水可以顺着草隙流走,保持帐篷里面的干爽。草铺好了,就在上面铺地板革,把帐篷坐在中间,再把冲着山坡方向的地板革卷起二十厘米,用石头顶起,夹在帐篷的内外层之间,帐篷的外罩压在地板革下面,最后在迎水坡方向挖好排水沟。倘若雨下起来,排水沟可以泻掉60%的雨水,另外的40%雨水可以顺着帐篷底下流走。这样搭建帐篷,只要你帐篷的蓬布质量过关,不渗水,即使下再大的雨,帐篷内也会非常干燥。
太阳渐渐地落了下来,晚霞把整个世界都涂抹上了一层淡淡的桔红色,群山和碧水仿佛都燃烧了起来。忙碌了一天的鸟儿也都飞回到树丛中的家,唧唧喳喳地讲诉着一天的故事。春生开始敲盆,这是我们的规定,听到盆响,大家都要放下钓具,共同做饭。其实出来钓鱼大家共做晚餐,这本身就是一种无穷的乐趣。老周负责煮饭,用他的话讲,煮出的大米饭会一粒粒地站成排,整齐地站在高压锅中。炖鱼则是春生的拿手好戏。剩下的我们几个,便只好负责收拾鱼、打下手。金黄色的鲫鱼被一条条地宰杀干净,十余斤几乎就是满满的一盆。
在水库炖鱼,非常简单。用油把葱、姜煸出香味,填满水,就直接把鱼放入锅内,倒些酱油、醋和白酒,扔几个红尖椒,盐重些,大火开始炖。锅内沸腾起来,黄色的姜,绿色的葱,红色的辣椒和白色的鱼肉上下翻滚,煞是好看。最少要大火炖上一个小时,鱼本身的鲜香味才会被炖出来。
炒熟了花生米,摆好矿泉水箱子,支好凳子,一切收拾停当,只等着鱼熟,大家便开始闲侃起来。天南海北,奇闻轶事,最多的还是钓鱼。老任已把海竿固定好,都换上了泥鳅,老鹤也背回了钓箱,同时把半块豆饼扔在了手竿窝里。我们到水库很少夜钓,晚上的酒喝完了,大家也几乎都醉了,有时连海竿的铃声响了,也没人钻出帐篷。后来次数多了,海竿晚间便挂上泥鳅,等第二天早晨睡醒了再说,钓着什么算什么。
太阳已渐渐落下山去,黑幕笼上天穹。没有月亮,也没有星。微风吹过,却有些寒冷。一切都是朦朦胧胧,已分不出哪里是天,哪里是水,哪里是山。鸣虫却兴奋起来,趴在草丛里高声地唱着情歌。河水哗哗地拍着河岸,偶尔的一两声鸟啼却更显周围的幽静。没有了人类文明的嘈杂,大自然是如此的静谧。脱掉衣服,钻进水里,仿佛钻进了情人温暖的怀抱。我们就这样浸泡在傍晚的水中,享受着河水带来的暖洋洋的感觉,只留下了炖鱼的锅在岸上“突突”的响着。
喝酒的气氛很热烈,大家围坐在一起,鱼锅刚被端上来,几双筷子便同时伸了进去。水库边炖出的鱼,别有一种鲜味。夹一口在嘴里,鱼肉多汁而细嫩,野生的鲫鱼刺骨很坚硬,肉却很有嚼头。尤其是鱼头,吸一口,滑滑的肉和汤吸入口中,鲜美得令人合不上嘴。鱼被一条条地吃掉,酒也被一杯杯地喝干,辛辣的白酒顺着喉咙钻进胃里,把每个人的脸都燃烧得通红。满河岸都是我们的笑声,大自然被我们的热情所感染,我们却也溶入了大自然中。没有了拘束,卸去了伪装,每个人都回归了自我,在大自然的怀抱里,我们都彻底地放松了一次。东明站起来的时候,身体却在不停的摇晃,抬起的脚不知放在何处,老鹤费了好大的劲才把他扶入帐篷。老周却蹲在河边,冲着对面的山“嗷嗷”地学起了狼叫,整个河面都荡起了回鸣。我踉跄地钻进帐篷,头还没有挨着枕头,耳边便已全是鼾声。我们就像一个个婴孩,沉睡在大自然的怀抱里。河水拍击着河岸,如母亲哼唱的催眠曲,伴着我们进入了甜美的梦乡。
淅淅沥沥的雨敲在帐篷上,把我从睡梦中敲醒。天已见亮,帐篷里却是灰蒙蒙。睡袋温暖而干燥,我摸了摸帐篷的内壁,没有一丝水汽。倒在帐篷里,听着“沙沙”的雨声,整个人都变得懒洋洋的。隔壁帐篷里的鼾声传了过来,昨天折腾了一天,酒又喝到半夜,看来大家都睡得正香。看了看表,还不到五点,我拉开帐篷,探出头去,外面却比帐篷里亮了许多。空气清新得没有一丝杂质,吸入肺中,却转化为一股淡淡的清香,我的头脑一下子清新起来。雨不大,一滴滴地飘落下来,温柔得宛如情人的眼泪。雾气从水面升腾起来,缭绕在群山间,整个水库便如一幅泼墨山水呈现在我的眼前。 “起床了!大鱼咬钩了!”我穿上雨衣,翻出帐篷,大家也纷纷地钻了出来。海竿都被摇上岸,六条三两多重的嘎牙子在草地上不停地扭动,嘴里发着“咕咕”的响声。一条一斤多的鲶鱼却已僵硬。这就是海竿一夜的收获。怪不得水库里闹钩的小鱼少,原来嘎牙子的密度这么高。
早餐是面条,鸡蛋青椒卤,就着大蒜和葱,满满一盆的过水面在唏哩胡噜声中很快便见了底。雨还是不紧不慢地下着,天空依旧是灰朦朦。“开门雨,关门停。”看来这雨会下上一天。可钓鱼人却管不了这许多。吃饱了饭,大家便都开始忙了起来。
我和老鹤又来到了昨天的手竿钓位,在细雨中垂钓鲫鱼,这将是一种怎样的享受啊。摆好钓箱,撑开太阳伞,我开了一份饵:主料三鱼,加入适量的丸三和氨基酸,麦糊香里透着淡淡的草莓清香,这是我在水库里屡试不爽的钓饵,只要窝子附近有鱼,抽上几竿,便会来口,而且什么鱼都吃。可今天的鱼儿却不买帐,抛了半个小时的竿,浮漂还是没有出现期待中的下顿。那些黄灿灿的大鲫都跑到哪里去了呢?“臭老鹤,是不是昨晚你的豆饼扔得太多,把鲫鱼都给熏跑了?”“急什么,鱼就快来了,耐住性子!”还真让老鹤说准了,正当我们心灰意懒的时候,浮漂却有了动作。很轻微,慢慢地拱上几目,就停了下来。提竿,却空无一物。反复提了几次,浮漂都是如此。“哈哈!老鹤,你的豆饼把虾招来了!”
话虽如此说,我的眼睛却不曾离开浮漂。只见细微的碧波之间,橘红的漂尾有了一个明显的下顿。我急忙提竿,一股大力顺着竿梢传了过来,钓竿也几乎弯成满月。水中的大物却力道刚猛,箭一般地向深水窜去。“啪”,我还没有站起身,浮漂却已弹向了空中。收竿一看,双钩全无,两条子线齐根被切。
我呆呆地望着水面,好半天才回过神来,握竿的手有些微微地颤抖。何方神圣?居然连身影都没有看见!大家伙进窝了?轻轻地坐下,轻轻地更换线组,我们不敢发出一点响声,生怕惊动了水中的精灵。3.0的主线,1.5的子线,这可是我的最粗线组。再碰上大家伙,能否拿上来,心里却一点底都没有。调完漂,重新抛入钓点,标刚刚立直,便被慢慢地拱了上来。有了上次的经验,我的神经都绷得紧紧的。连握竿的手也有些冒汗,老鹤则早已把抄网握在了手中。下顿!橘红的标尾几乎没入水中!我咬紧牙,猛地提竿,中了!又是一股大力传入手中,竿弯如弓,水中的大物左冲右突,拽得钓线“嗡嗡”作响。我从钓箱上站了起来,沉着地引领着水中之物,经过了二十几个回合,鱼渐渐没了力道,浮上了水面,一张大嘴露了出来,花鲢子!居然是花鲢子!仅一下,五斤多重的花鲢子便被老鹤鱼筐般的抄网抄上了岸。摘钩的时候才发现,这水库里的花鲢子通体银白,要不是那硕大的脑袋,还真以为是白鲢子。无怪乎窝子里不见了鲫鱼的踪影,原来是一群这些家伙在窝子里闹,鲫鱼哪里还敢近前!怎么办?窝子里恐怕全是花鲢子。这可是水库的禁钓鱼种,钓多了,费力不讨好,还有被罚的危险,可五六斤重的大花鲢对钓鱼人来说的确是一种巨大的诱惑。“再整两条。中午炖了喝酒!”老鹤的态度却很坚决。在付出被切三副子线的代价后,两条同样大小的花鲢子极不情愿的被老鹤利落地抄上了岸。喊来春生,拿走了花鲢回去收拾,我和老鹤背起钓具,深一脚浅一脚地往湾子里走去。 |