凌晨。
天还没有亮。
小区里的路灯昏昏暗暗。
家家户户的窗都是黑的,人们都在沉睡中。
我站在楼口的雨搭下,烟已抽掉半截。
经过一周的准备,我们定于今天三点出发,到榛子岭水库去钓鱼。我看了看表,已经三点半了,他们还没有到。昨晚老周打来电话,说周六周日铁岭有大雨,问计划是否更改。我询问了一圈其他四位,大家都铁了心,即使下刀子也去。没办法,这就是钓鱼人,只要定完了去钓鱼,每个人的心里便都长了草,整日在亢奋中度过,每天想的就是钓鱼,有时间就准备钓具,就连梦里都是鱼的身影。
汽车的大灯照亮了小区的门口,也打断了我的思绪。两辆吉普车鱼贯而入。我掐灭了烟,老周从车上跳下来:“臭老鹤的相机忘了带,又回家去取,等急了吧!”五个人全都下了车,全是野战的装备。“小点声,影响别人睡觉会挨骂的。赶紧装东西!”我家的地下室里全是钓鱼的家伙,塞得满满的。大伙七手八脚,须臾之间,地下室就空了,东西堆满了楼道口:皮划艇一艘;海竿包两个;手竿包一个;帐篷、气垫子和睡袋六套;液化气罐一个;锅碗瓢盆一编制袋;油盐酱醋及蔬菜一编制袋;泡好的玉米和干玉米粒各50斤;豆饼三块;矿泉水四箱;白酒一桶;其他常用物品若干。东西堆在了楼口,大家都傻了眼,只好由细心的老周和老鹤负责往车里摆放。这可是个技术活,这么多的东西要合理地装在两辆吉普车里,还要腾出六个人的座位,确实需要好好地安排一番。
装完了东西,天已见亮。老鹤给大家拍了出发照,两台车便箭一般地向沈阳驶去。出了沈阳,奔抚顺,道路便不再熟悉。只是听说榛子岭水库鱼情不错,大家谁也没去过,唯一的向导便是老鹤手中的辽宁省交通地图。每次去一个新的水库,老鹤总是坐在副驾驶的位子上,充当引路的角色,他天生的方向感极强,又是看地图的专家。三菱大吉普在他的引领下,居然很少停顿,东明开的雪佛莱在后面紧紧地咬着,大家的情绪都很高涨。穿过抚顺,便进入了铁岭的地界。太阳已经升了起来,八月的阳光很火热,但车内却很凉爽。老周打开了空调,放着强劲的音乐,车厢里充满了笑声,也充满了期待。车离开了市区,便转向了山道。弯弯曲曲的山道夹在郁郁葱葱的群山之间,宛如一条蜿蜒爬行的蛇。车也一头钻进了翠绿之中,人的心情豁然的开朗起来。大家都清楚,进入了山区,水库也就不远了。关掉空调,摇下车窗,泥土的气息混合着草木的清香吹进车里,鸣虫和鸟叫声也塞满了车厢,大家的神经也随之而兴奋了起来。我望着窗外,到处都是榛子树,把群山装扮得生机勃勃。看来路没有走错,如果不是榛子岭,哪里来的这么多榛子树!“快看,水库大坝!”顺着老鹤的手望去,果然是大坝。开了四个小时的车,大家盼望的就是这一时刻。
水库要比想象中小得多。站在大坝上,放眼望去,水库就像一条玉带缠绕在群山间,在正午阳光的照耀下,闪着粼粼的波光。群山倒是很葱绿,树木被水汽滋润得枝繁叶茂。从库里吹来的凉风,带来了钓鱼人熟悉的味道。坝上却没有人,坝下也没有船。问了一下钓鱼的人,才知道要乘船必须到旁边的湾子里。于是开车往回返,顺着岔路下去,便来到一个大湾子。距离湾子百余米有一家饭店,湾子的码头停放着几艘破旧的渔船,我们把车停在饭店门前。饭店脏兮兮的,只有七、八张桌子,没有食客。老板是一个农家妇女,正在厨房里忙碌着。看见来了客人,便笑着迎了上来:“是钓鱼的么?哪儿的人啊?”“我们是辽阳的,现在鱼情怎样啊?”老周上前与老板聊了起来。“好的很,昨天走了几拨,都钓了不少!”大家的情绪一下高涨了起来,辛辛苦苦跑了这么远,终于听到了鱼的讯息。我们买了三箱啤酒,寄存好车辆,老板也招来了船主。船主姓郭,五十多岁,黝黑的脸庞,一看便知久经风雨。人很木讷,话语不多,却很善良。我们买了钓鱼票,谈了往返船费,老郭便帮我们一起往船上装东西。“我送你们去线麻沟吧,昨天一伙钓鱼人刚走,钓了不少大家伙,你们接他们的钓位,肯定能钓到鱼!”
船开动起来,撕破了平静的水面,也搅乱了大家的心。水面很宽阔,两岸的山也很陡峭。船行带来的风很凉爽,吹在身上舒服极了。突突的马达声也惊吓了水中的鱼,不时有大鱼在船边跃起,箭一般的射向空中,掠起道道银光,清一色的三四斤鳙鱼,看来密度不低。“这是水库养的,不允许钓,被查票的发现要罚款。你们倘若钓到要马上吃掉,吃不了的要放生,千万不要带回来!”多善良的北方汉子,虽然我们都知道规矩,但心里还是充满了感激。
船行了半个多小时,一路上钓鱼的人却不多,只有四伙。看来榛子岭水库很是偏远,还没有被“鱼鹰”们盯上。我们却都很兴奋,这样的原生态,鱼是很容易上钩的。“到了,这就是线麻沟,昨天那伙人就是在这儿钓的。你们看看怎么样?”
我们的目光都顺着老郭的手指朝岸上看过去,真是好钓位!这是一个大湾子连接主河道的平坦的草地,草地后面就是峭拔的山峰,面前宽阔的主河道流经此处却突然变窄,形成了瓶颈。身后湾子的宽度足有二百米,顺眼望去,水面微波荡漾,里面没有钓鱼的人,只有不知名的鸟儿在两岸间匆匆地掠过。站在草地上,对面的山峰好像就在眼前,地面被一层厚厚的绿草覆盖着,支帐篷,搭饭蓬,筑灶房,抄鱼出水都很方便。这真是一个海竿、手竿都适合的经典钓位啊。“看到水面那两个矿泉水瓶了么?那就是昨天走的那伙人的窝子。那儿也是主河道,你们也把窝子布在那里吧!”
卸下了辎重,送走了老郭,大家便都忙碌了起来。到下午两时,我们的帐篷、饭蓬都已支好,十二把海竿整齐地排在岸边,笔直地指向了夏日分外火热的空中。老周和老任划着皮划艇,把早已泡好的五十斤苞米一次性全打入了钓点。春生也在归拢吃饭的家伙。我和老鹤准备钓一把手竿,在湾子里找到了一处绝佳的手竿钓位:峭壁下一块小平地,是个小铧尖,四米五手竿钓位是三米的水深,正适合钓鲫鱼。因为据老郭介绍,水库里的鲫鱼很多,用手竿施钓会有很大收获,所以我把目标也瞄准了鲫鱼,何况钓鲫鱼也是我的最爱。
支好钓箱,和完搓饵,我开始调漂。考虑到水库鱼情复杂,我把漂调得钝一些:双钩挂饵调平水,钓四目。连续抽了四五竿,漂立起来后,就是一个漂亮的下顿,提竿,很有手感,鱼在水里左冲右突,很快便被我领到水面,果然是尾鲫鱼,200克左右。凭借着手中四米五爽风硬调竿和一点五主线、点八子线的线组,鱼直接被我飞上了岸。鲫鱼的背很高,黄澄澄的,在太阳下闪着金光,如此野生的大鲫,真是喜人。摘鱼入护,搓饵上钩,重新抛入钓点,漂还没有立直,便倏的没了踪影。这么快?我迟疑了一下。“咬了。核计啥呢?快提竿!”老鹤在身后喊了起来。没有经过大脑,我下意识地抬竿,双尾!直接飞,两条鱼因为疼痛而剧烈地扭动,大的一条在半空中脱钩,摆动的黄光没入水中,另一条却直接掉在鱼护里,看样子也有200克。接下来的情景难以想象,不等漂立直,便是顿口,全是鲫鱼,100克左右的居多,间或有二三百克的。这可是在水库啊!而且没有布窝!我和老鹤的脸充满了兴奋的红晕。这哪里是榛子岭,分明是钓鱼人的天堂啊!一个小时过去了,鱼仍是疯狂地咬,我的胳膊却酸了起来。“来,让我过过瘾!”老鹤接过竿,我直起身。点烟的手有些颤抖,也不知是因为兴奋还是疲乏。
午后的阳光很毒辣,天空一丝风也没有。水面却有些微波,在阳光的照射下,滚动着碎金般的光芒。身后山上的灌木丛郁郁葱葱,啾啾的鸟鸣混杂着幽幽的虫鸣声从密林深处传来,却更显幽深。地上的杂草很青翠,一些不知名的野花在其间竞相怒放,红的,白的,紫的,宛如地毯上绣着的花朵。我深吸一口气,青草的气息伴着淡淡的花香沁入心脾。一只灰鹭悄无声息地滑过头顶,张着巨大的翅膀,隐入对岸的树丛中。好一个榛子岭!好一个世外桃源!好一个钓鱼人的圣地! |